焦虑、负疚与逃离： 不良率攀升下一线信贷经理艰难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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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10日，中国银行业公布了过去一年的“成绩单”。值得注意的是，截至2016年12月末，中国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为1.81%，与上季度末持平。

这意味着从2011年第四季度至今，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连续20个季度没有下降，成为2010年以来的历史最高点。

面对银行不良贷款的不断增加，一线信贷管理人员的压力急剧上升，因减薪而受到处罚的情况屡见不鲜，有些甚至面临法律责任。这些为中国商业银行体系不断输入利润的“一线战士”，如今已成为危险的“过河卒子”。

“记过”处罚

刘唐(化名)可能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被省银行记过。

刘唐在华东一家大银行的县支行担任信贷经理。在2016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刘唐接到了一个通知，因为他负责的一笔2400万元的贷款被确认为不良贷款，而且他被“记录”了一次，这在全省都有报道。

所有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2012年，一个县的开发商从刘唐的银行借了2400万元，投资于该县中央商业街的一个地下综合项目的开发。刘唐是贷款的信贷经理。

项目完成后不久，房地产发生了变化，销售不佳，付款疲软，开发商不断借新还旧。2016年6月，开发商停止支付利息，贷款下落不明。

这不是刘唐银行的第一笔不良贷款。2015年和2016年，刘唐支行每年确认约4000万笔不良贷款。他回忆说，“在此之前几乎没有类似的情况。”

更糟糕的是，惩罚是不可避免的。刘唐所在的分行只有三名信贷员。根据规定，每笔贷款必须由两人以上签字。虽然很多签名都是经过领导确认后的流程操作，一旦曝光不好，每个人都要承担责任。

刘伟说:“每天，我都战战兢兢的。”“没有人能摆脱清洁。一旦坏事发生，所有涉案人员都将受到惩罚。”

刘唐很幸运。由于他严格的纪律和谨慎的天性，他没有过多地卷入不良贷款，但一些更大胆的信贷经理却深深地卷入其中。

自2016年4月起，刘唐所在部门的一名信贷经理开始不上班，几个月后就彻底消失了。

信贷经理本人从事房地产开发。该县房地产危机爆发后，他负债累累。

为了应付债权人，信贷经理为一个商人经营了一笔高达700万元的贷款，然后将开发商在银行抵押的房产证和其他抵押物私自取出并归还，并从中收取了一大笔收益费。

银行没有抵押品，开证人拒绝接受贷款，找不到经理，也没有700万资金的追索权。信贷经理可能面临法律处罚。

不利暴露

暴风雨前，房地产市场异常火爆。2008年，中央政府推出了4万亿元的刺激计划，国内房地产价格飙升。刘唐的县城也不例外。大约在2010年，该县建成了第一个平均价格超过每平方米2000元的社区。2013年，他买了一套房子，价格涨到了每平方米4500元。

房地产市场的快速增长带来了巨大的融资需求。开发商及其上游和下游企业都向银行借款。

以刘唐银行为例。2009年，全行公司贷款规模约为10亿，2014年为18亿。根据刘唐的保守估计，这些新增企业贷款中有80%以上与房地产有关。

张璐(化名)是刘唐所在县的一家农村商业银行的信贷经理，他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采访时表示，随着开发商的大规模贷款，2013年至2014年，他所在县的农村商业银行的企业贷款增加了一倍多。

然而，2014年后，随着国家调控的加强，叠加市场逐渐饱和，县域房地产销售速度放缓，新开工项目进度也放缓。年底，建筑工人又开始排队领工资了。

毫不奇怪，开发商没有钱偿还贷款。

地下综合体项目是刘唐第一个被确认为不良贷款的案例，也可能不是最后一个。

此外，更多的隐患开始浮出水面。刘唐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该县最大的酒店项目自2015年以来一直无法偿还本金。2009年，另一个县最大的工业企业涉及房地产，流动性危机始于2014年左右。目前，两个借款人都几乎无法支付利息。

近几个月来，张璐的银行多次组织员工到借款人家中催收欠款。“有很多不良贷款，这意味着要多收回一点。”张鹭说道。

曲线生存

随着不良贷款率的上升，债转股、处置僵尸企业和不良资产证券化已经成为商业银行化解不良贷款的许多生存渠道。

但是，在银行的基层单位，他们对不良贷款有自己的处理逻辑，这种策略就是掩盖和拖延。

“银行的惩罚是为了岗位，而不是个人。只要你离开办公室，就几乎不可能被追究责任。因此，基层银行有足够的动机隐藏一些实际上是坏的贷款。”刘唐说道。

最常见的方法是帮助债务人通过银行借私人贷款资金过桥。

刘唐举了一个例子。借款人在2014年无法正常还本付息，但在2016年6月被确认为坏账。在此期间，它依靠“过桥”

“例如，这2400万元的还款日期不同，分为四个时期，每个时期需要偿还600万元。当借款人无法还钱时，他会通过银行要求客户借给借款人600万元。借款人偿还银行贷款后，信用额度回到2400万元，银行再借给借款人600万元，这样他就可以用这笔钱来偿还客户。理论上，只要借款人能够支付利息，这种操作就可以继续。”

然而，这些做法的背后并没有保证，它们完全依赖于银行领导和信贷经理的个人声誉。事实上，为了取悦能借钱的客户，银行提供了一些操作上的便利，也埋下了隐患。

最终，借款人停止支付利息。

面对这2400万英镑的不良贷款，该行果断而迅速地采取了行动，并于2016年6月曝光。9月，这笔不良贷款和其他几笔不良贷款被打包并转移到资产管理公司。

刘唐解释说，转让后，它将不再被记录为坏，这将不会影响年度评估。然而，转让价格仅为2400万元人民币的50%至20%左右，在此期间所有损失均由银行承担。

逃跑

刘唐不相信风险可以无限期地被掩盖。他觉得全县工商业不发达，企业抗风险能力差。工业企业破产后，很难东山再起。

而房地产的整体情况则略显低迷。在他的社区，房价从每平方米4500元下降到去年的4000元。

根据海通证券首席经济学家蒋超之前的一份报告，他预测2017年中国三线以下城市的房地产销售将下降16.8%。

与房地产开发商处境相同的银行可能面临大规模贷款违约，它们的不良贷款将很快暴露出来。

信贷经理正计划逃离。

刘唐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有人认为风险迟早会暴露，离开是安全的。有些人认为为他们的前辈承担责任是不公平的。有些人认为现在经济不好，信贷经理的工资收入上不去，职位没有吸引力。”

张璐开始从公司业务转向私人业务，向消费者发放汽车贷款。“汽车贷款数额小而且安全。最重要的是，如果转让前的公司债券状况不佳，接任者将对此负责。”他说。

而刘唐则处于尴尬的境地。2016年8月，他成功申请到了一家城市商业银行的风险控制岗位，但支行负责人始终没有放走他，“后来被处分”。然而，经过以上的记过，市商业银行不再接受他，他不能离开，如果他想。

“怎么说呢，银行也是企业，总有生意不好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儿，有点像在解释银行的现状，也有点像在安慰自己。

(编者:朱一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