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价迷思：欧佩克与美国页岩油行业哪家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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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油价的涨跌并不完全由欧佩克控制，美国页岩油产量的存在大大削弱了欧佩克的重要性。然而，两者之间的游戏并不像输赢那么简单。

(人们担心页岩油行业的繁荣会因为债务问题和投资问题而停滞不前。现在贷款机构收紧了信贷条件。如果没有新的信贷或债务延期，页岩油公司将不得不大幅削减支出计划或出售资产。图/视觉中国(000681，诊断单元))

《财经》特约记者金伟/华盛顿苏琪文发/编辑

自今年上半年以来，全球油价一直令人困惑。在全球需求强劲、美元疲软的背景下，欧佩克和非欧洲国家减产的好消息传出后，油价非但没有上涨，反而大幅下跌，甚至直接跌入技术性熊市。

从2月23日到6月21日，美国原油期货下跌21%，最低跌至每桶42.05美元。其中，5月25日，在欧佩克宣布延长减产协议后，美国原油期货当天下跌了5%，在接下来的4周内，美国原油期货累计下跌了17%。

7月7日，美国能源信息管理局(eia)数据显示，美国原油库存本周减少了756万桶，这是自去年9月以来的最大单周降幅。与此同时，汽油库存也连续四周下降，达到去年12月以来的最低水平，同时需求增加了8.1万桶/天。这一影响供需基本面的好消息也未能导致油价上涨。

2017年下半年进入市场后，供应方的持续改善带来了新的希望。根据环境影响评估数据，在截至7月14日的一周内，美国原油库存减少了470万桶，市场估计减少了320万桶。这一油价最终给出了积极的反馈:7月19日，美国wti原油期货收盘上涨1.55%，至47.12美元/桶；布伦特原油期货收盘上涨1.76%，至每桶49.70美元。

未来油价的涨跌并不完全由欧佩克控制，美国页岩油产量的存在大大削弱了欧佩克的重要性。然而，两者之间的游戏并不像输赢那么简单。华盛顿大宗商品经纪公司power的执行副总裁戴维汤普森(David thompson)向《财经》解释说，供求力量在全球原油市场上充分发挥作用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无论如何，最终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供求因素。如果欧佩克平衡市场的努力失败，这一负担可能会落在美国页岩油生产商身上。

生产削减协议的窗口纸

自2016年欧佩克在维也纳达成减产协议以来，减产行动一直如履薄冰，在各种疑虑中蹒跚前行。一方面，人们担心减产协议的合规性崩溃只是时间问题；另一方面，人们不知道哪个产油国会为了破坏协议而放弃努力。减产协议达成半年多后，厄瓜多尔宣布将从7月份开始增加石油产量，以增加收入，最终打破了减产协议的窗口。

厄瓜多尔于2007年加入欧佩克，是一个相对较小的石油生产国和出口国，也是欧佩克最小的成员国。厄瓜多尔的石油储量主要集中在该国东部亚马逊地区的奥连特盆地，这是厄瓜多尔石油产量最大的区块。

厄瓜多尔的石油产量在2006年达到每日53.6万桶的峰值，然后急剧下降。自2009年以来，厄瓜多尔的石油产量略有增加。从2012年到2013年，厄瓜多尔的石油产量每天波动在50万桶左右。2015年，厄瓜多尔表示，该国希望在未来两年将日产量提高约5万桶，并设定了日产60万桶的宏伟目标。然而，事实上，在2015年，厄瓜多尔的石油产量在2015年达到峰值，然后又有所下降。许多能源专家告诉《财经》，他们对厄瓜多尔的石油前景并不乐观，厄瓜多尔的石油产量在未来将缓慢下降。

石油工业约占厄瓜多尔出口收入的50%，税收的三分之一。石油是厄瓜多尔政治和经济福利的支柱。在减产协议之前，厄瓜多尔的原油日产量为54.8万桶。厄瓜多尔石油部长卡洛斯佩雷斯(carlos perez)表示，厄瓜多尔无法履行去年与欧佩克达成的协议，将日产量减少2.6万桶，至52.2万桶。由于政府的巨额预算赤字，厄瓜多尔只能削减60%的生产配额。据统计，厄瓜多尔6月份原油日产量为52.7万桶。

布伦特原油价格最近一直在每桶48美元左右波动，而美国原油基准——西德克萨斯中质原油的价格则徘徊在每桶46美元左右。摩尔集团(mol group)大宗商品交易商维克多卡托纳(Viktor katona)向《财经》表示，厄瓜多尔在2015-2016年经历了一个亏损周期，这一周期被认为已经过去，直到该国大部分地区的石油生产平衡点降至每桶39美元的平均价格。

尽管7月18日，在与沙特能源部长协商后，佩雷斯改变了他的说法，称作为欧佩克和非欧佩克国家达成的延长减产协议的一部分，两国承诺将库存降至正常水平。厄瓜多尔支持欧佩克通过减产来提高油价的立场。尽管减产协议的窗口纸几乎没有贴上，但厄瓜多尔打破了欧佩克成员国财政困难的窗口纸。

从2012年到2016年，欧佩克成员国的收入下降了60%，从1.182万亿美元降至4330亿美元。其中，沙漠国家阿尔及利亚的收入尤为严重。石油出口是阿尔及利亚的经济支柱，占其总出口收入的95%，约占其国内生产总值的25%和预算的60%以上。然而，在这四年中，阿尔及利亚的收入从639亿美元下降到192亿美元。随着利比亚从525亿美元降至23亿美元，其他国家也在为如何填补财政赤字而疯狂。

在低油价下，沙特阿拉伯、阿尔及利亚、伊拉克和利比亚的财政赤字超过了国内生产总值的10%。财政困难的压力使得欧佩克国家难以遵守减产协议。

据国际能源署称，6月份，阿尔及利亚、厄瓜多尔、加蓬、伊拉克、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委内瑞拉的石油产量超过了规定的数量。6月，欧佩克成员国对减产协议的遵守率降至6个月来的低点，从5月的95%降至6月的78%。尽管沙特阿拉伯、科威特、卡塔尔和安哥拉严格遵守减产规定，但这些规定不足以抵消其他产油国增产的影响。最近，沙特阿拉伯增产开始给欧佩克成员国带来压力，它们越来越担心沙特阿拉伯减产的承诺会减弱。今年前六个月，欧佩克未能实现其三个月的目标。

另一方面，利比亚和尼日利亚这两个非洲主要石油生产国受到内战的困扰，而后者的基础设施则受到武装袭击的破坏。这两个国家都免于欧佩克减产协议，但两国的石油产量增长率最近有所上升。6月底，利比亚的日产量四年来首次超过100万桶。自那以来，其产量一直在每日105万桶的水平上下波动，比去年10月份高出近50万桶。尼日利亚的石油生产也从今年年初开始恢复，现在尼日利亚的原油日产量从125万桶增加到166万桶。

与欧佩克达成减产协议前相比，利比亚和尼日利亚的原油日产量增加了近70万桶，而欧佩克的减产目标是120万桶。这两个国家的突然出现削弱了减产协议的效力，扰乱了原油市场的再平衡。

迪拜咨询公司qamar energy的首席执行官罗宾米尔斯(Robin mills)对《财经》表示，除了利比亚和尼日利亚的石油产量出现反弹之外，伊拉克和阿尔及利亚在观察减产方面存在数据差异，但两国的表现显然不佳。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相信遵守减产将越来越糟糕。沙特阿拉伯在夏季也面临压力，因为它必须满足国内需求的增长。

石油产量博弈

以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为首的欧佩克成员国和几个非欧佩克成员国去年年底达成协议，从今年1月起将日产量削减180万桶。欧佩克约占国际原油市场的三分之一。今年前两个月，通过减产协议的实施，欧佩克在国际原油市场上表现出了很强的价格调整能力:原油期货和期权的投机资金多头头寸上升到历史高点，国际原油期货价格出现波动和飙升，实现了欧佩克通过减少库存提振价格的目标。

然而，好景不长，美国石油钻井平台的数量继续增长，这抑制了接下来两个月左右的市场情绪。美国原油库存创历史新高，市场担心供过于求，国际原油期货价格波动下降。

今年5月，欧佩克和非欧佩克产油国决定将减产协议延长至2018年第一季度。然而，这一有利协议带来的乐观情绪没有持续下去。一方面，欧佩克成员国作弊的阴影挥之不去，人们担心减产协议只是一纸空文。另一个不确定性是美国页岩供应的活力。

在今年上半年石油市场出现波动后，6月份油价创下6年来同期最差表现。减产协议的效果令人沮丧:石油库存仍高于五年平均水平，而油价比2017年的高点低16%。减产协议并没有改变油价整体下跌的趋势。人们发现，欧佩克调整原油市场价格的能力越来越弱。相应地，美国页岩油供应量的不断增加已经成为欧佩克不容忽视的竞争对手。

根据美国油田服务机构贝克休斯公司的数据，截至7月14日，美国石油钻井总数稳定在952个，其中包括2个石油钻井和2个天然气钻井。在6月23日的前一周，美国有758口活跃的石油钻井，连续第23周增加，创造了30多年来最长的连续增长周期，比前一周多11口，比去年同期多428口，创下2015年4月以来的新高。

钻井平台的数量与短期内的石油价格趋势之间没有直接的相关性，但在中期内两者之间存在正相关性。美国原油价格的当前趋势将影响未来四个月的钻井数量。高盛(Goldman Sachs)指出，未来10年，页岩油将强劲增长，由于技术进步，生产的均衡价格也将下降，这可能会让欧佩克创造现货溢价、拖累未来页岩油生产投资的想法破产。

确定原油供应增量的真实边际成本是复杂的。米尔斯指出，在满足需求增长和成熟油田产量持续下降的前提下，美国页岩供应的边际成本将超过40美元/桶，一些产油国可以达到40美元/桶。然而，总的来说，40美元的价格将使美国整体页岩油产量持平或下降，除非油价上涨。米尔斯指出，油价的价格区间为50美元至55美元，这足以鼓励页岩油的强劲增长。

减产协议签署后的一个月内，原油价格升至每桶50美元左右，在油价继续下跌后，价格上涨。一些业内人士开始宣称50美元的油价将成为新常态。独立商品分析师安迪·赫克特(Andy hecht)向《财经》指出，纽约商品交易所(nymex)原油期货的最佳价格将维持在每桶50美元，因为这个价格会让生产商和消费者都满意。

7月20日，纽约商品交易所的原油期货价格约为每桶47.00美元，接近一年前的交易水平。赫克特说，对生产商来说，50美元几乎是2016年2月11日油价低至每桶26.05美元时的两倍；对消费者而言，2014年6月的油价超过了每桶107美元，50美元是当时最高价格的一半。因此，50美元已成为消费者和生产商都能接受的最佳价位。此外，国有企业Saudi Aramco在2018年上市也是欧佩克维持每桶50美元油价的一个重要原因。根据一些报道，当布伦特原油达到50美元时，美国一半的可开采页岩油可以盈利。

欧佩克和页岩油之间的博弈一直持续到今天。一种观点认为，欧佩克已经失去了对石油市场的控制，页岩油现在已经成为主导角色。美国页岩油将成为原油供应的边际来源。如果未来三四年原油的边际成本约为45美元，欧佩克将油价推高至60美元将是徒劳的。高盛估计，生产率增长将进一步压低页岩油的盈亏平衡价格至45美元。

至于说以钻井平台的数量来评判欧佩克是无足轻重的，相反的观点是，页岩油行业大幅削减了成本，页岩油行业的大部分效率收益得益于石油服务公司收取的较低费用，但现在这些公司已经开始增加压裂服务、钻井和设备的成本，这意味着石油生产商最终将支付更高的成本。在这些前提下，页岩油生产商将进一步削减成本。此外，钻井平台的生产率正在下降，成熟油田的产量也在下降。

人们担心页岩油行业的繁荣会因为债务问题和投资问题而停滞不前。现在贷款机构收紧了信贷条件。如果没有新的信贷或债务延期，页岩油公司将不得不大幅削减支出计划或出售资产。根据伯恩斯坦的研究，以当前价格计算，页岩油行业今年的支出将比收入多200亿美元。然而，汤普森指出，美国页岩油生产商以前曾面临巨大压力，今后还会再次面临压力，但页岩革命带来的全球石油前景的改善不会就此止步。

(本文首次发表在2017年7月24日出版的《财经》杂志上)